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莞香园|东坡寓惠期间是否来过东莞之续考——东坡与东莞故事考证之二

来源:东莞+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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邓雅雯 小编
2025-09-11 17:03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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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者《东坡与东莞之故事考证》(注1)结论之一是:现今没有诗文可证明东坡寓惠期间专程来过东莞。另东莞著名文史专家杨宝霖先生也认为东坡没有来过东莞(注2)。

有读者反对此观点,并举崇祯年间张二果主修《东莞县志》(以下简称张志)的记载为例证:“(苏轼)绍圣元年,贬惠州,道经邑,憩资福寺,方丈僧祖堂、邑人夏侯生,从之游。居惠州四年,尝扁舟往来资福、觉华二寺间。闻靖康海市奇绝,往观无之……轼遂为长短诗焚之,歌咏间,即成楼台人马之形,络绎不绝,复为诗纪之,付夏侯生。数十年前,人犹见其诗,并所题《夏侯氏族谱》、与夏侯氏书,皆真笔。今无存矣。此皆集中所缺载者。”(注3)

笔者对此不敢苟同,专此再作考证。

一、张志“东坡扁舟往来觉华寺”一说不可信

东坡在绍圣元年(1094年)十月二日至惠州,在绍圣四年(1097年)四月十九日离惠州。

觉华寺始建于何时,现有两种说法。一是《东莞市志》之《附录·古八景》云:“据说此寺建于1000多年前的北宋。”(注4)但创建于北宋何年、此系何人所说、从何处得来此说,这些都无从查考。

据赵凡夫《从东莞诗词看宋以来莞城的水陆变化》(注5)考证:

1、南汉大宝五年(宋太祖建隆三年,962年)兴建资福寺、筑镇象塔之时,寺址(今莞城中心小学)之前一百公尺左右,仍为海边,不便立塔。过了一百多年以后,今象塔街34号一带已经淤成陆地,故将象塔向前移置至此。

2、在宋代,今东莞宾馆停车场、新华书店、草塘、金牛路、象塔街一带,仍是海域;东莞中学南区的南端,还是一片沼泽。所以,宋代建城墙不包制高点钵盂山、道家山于城内。

3、在宋末元初以前,今天的南门坑、草塘、同德街尾、迈豪街尾、实验小学一带,还是一片海域。

4、在明代,圆沙亭(今莞城三中校内)、戙船澳(今莞城原址)是莞城往广州的两个渡口,远非现在的陆地高楼景观。

5、由此可见,由宋至今1040多年来,莞城的水陆变化,都是水退陆长。

觉华寺遗址位于莞城西北十五里(现中堂镇泊洋村),属河网密布的水乡地带,地势比莞城更低洼,其水陆演变趋势应该与莞城相近。据此推测,在一千多年前的北宋,该地处于东江入海口与狮子洋交汇之处,仍是一片水乡泽国,尚未形成大片冲积平原,不可能建成功能齐全、规模较大的寺院,更不可能吸引游遍半个中国的东坡前往观赏。所以,依据此说的建寺时间之不可信,可推测“东坡扁舟往来觉华寺”一事不成立。

二是2024年1月1日,东莞觉华寺举行大雄宝殿重建落成庆典,国家、省、市佛教协会领导及信众共800多人参会,会后凤凰网等媒体的报道明确宣称“觉华寺始创于宋绍兴元年(1131年)”,“曾与苏东坡结有不解之缘”(注6)。而《东莞市志》之《附录·古八景》也有大致接近的记载:“南宋绍兴初,舂堂村人徐邦彦在河中捞得一尊观音像,以为是观音显灵,供奉于堂上。绍兴三年(1133年)邑令张勋为此倡导扩建,先后由寺僧宗鉴和妙昙主持,新建了观音堂。”(注7)

此说的创建时间虽然依据本寺、记录准确,但比东坡寓惠的北宋绍圣年间晚了100多年,东坡与它绝无一面之缘!

因此,所谓“东坡扁舟往来觉华寺”之说,不符合史实,显然是莞人鉴于明朝觉华寺兴盛,成为当地主要景观之一,肆意倒推在北宋有此盛景、东坡到此一游,或者故意牵强附会,以借东坡之名人光环,宣传东莞名胜。

二、张志“东坡焚诗祷海”一事也不可信

张志记录了东坡来莞观看靖康海市奇景的经过,又说东坡“为诗纪之”,“今无存矣。此皆集中所缺载者”。这就有点“此事我说有,证据我就无,信不信由你”的味道。

笔者查阅《苏东坡全集》,发现元丰八年(1085年)十月他在知登州任上写有七言古诗《海市诗》(注8):

东方云海空复空,群仙出没空明中。荡摇浮世生万象,岂有贝阙藏珠宫?心知所见皆幻影,敢以耳目烦神工。岁寒天冷天地闭,为我起蛰鞭鱼龙。重楼翠阜出霜晓,异事惊倒百岁翁。人间所得容力取,世外无物谁为雄?率然有请不我拒,信我人厄非天穷。潮阳太守南迁归,喜见石禀堆祝融。自言正直动山鬼,岂知造物哀龙钟。伸眉一笑岂易得,神之报汝亦已丰。斜阳万里孤鸟没,但见碧海磨青铜。新诗绮语亦安用?相与变灭随东风。

诗前还有作者小序云:“予闻登州海市旧矣。父老云:常出于春夏,今岁晚不复见矣。予到官五日而去,以不见为恨。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,明日见焉,乃作此诗。”

也就是说,因为他向海神虔诚祈祷,结果得到神赐福佑,在初冬季节竟然见到了一般出现于春夏的神奇海市,可谓碰到“双重神奇”,乃作诗纪念,并且他这《海市诗》手迹刻石,完好保存至今,仍在蓬莱阁中,成为吸引八方游客的重要历史文物。

对比这两次东坡看海市的故事记录,就会发现二者情节高度相似,但由于登州看海市在先、东莞看海市在后、前后相隔10年,前者有东坡诗文和碑刻作证物、后者无类似证物,张志之记录又在所谓东莞看海市之后500多年,就很容易推测出后者是邑人模仿前者演绎出来的传说而已,不可当真。

三、东坡不来东莞皆因受朝廷规定所限

东坡寓惠四个年头,实际两年七个月,却没有专程来东莞,不是他不想来——他本是诗人,尤其酷爱山水之乐;也不是没有莞人请他来——他赴惠路过东莞资福寺,白长老、祖堂僧等莞人热情好客,都邀请他再来;而是他想来却不能来。

当年苏轼贬宁远军节度副使,惠州安置,不得签书公事。按宋朝廷律令规定,当时的“宁远”是广西玉林容县;“军”,是与县同级别的地方行政建制;“节度副使”,是正八品的副县级虚职;“惠州安置”,是有意异地安置于惠州,他必须接受当地官员监视限制,“不许出城及至走失”,但又“准许责授长史以上散官者,可与当地官员相互交往”。东坡作为节度副使,是十等散官之最高等,所以,如有地方长官邀请,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同出游城外。

比如,绍圣元年十月十三日,与程乡令侯晋叔、归善簿谭汲同游大云寺;绍圣二年三月,追饯广南东路提点刑狱程正辅至博罗,与县令林抃等同游香积寺;绍圣二年三月,惠州太守詹范约他、林抃等游白水山佛迹寺,等等,这些都得益于官员同行。

他初赴惠州之时,由巡检史珏陪同,曾游览罗浮山,后来屡想重游却都未能成行,皆因没有官员同行和许可。他曾四次致信表兄程正辅,约他趁巡按惠州之便同游罗浮山。但程正辅来去匆匆,东坡未能如愿望。

东莞不属惠州府,而属广州府,他要跨越州县出游东莞,就更不易得到地方官员的陪同或许可。所以,东坡寓惠四年,却没有专程来东莞,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
四、东坡致夏侯氏书和字不一定是来莞所写

张志还记载,数十年前邑人见过东坡致夏侯氏书和字,皆真迹。

张志成书的明崇祯年间,距离宋绍圣年间,已经过去了500多年。笔者姑且相信明朝之邑人能够准确鉴定东坡真迹,但不相信这些真迹是东坡应邀来莞之时题赠留下来的,更相信是夏侯氏仰慕东坡为人和诗书盛名,数次前往惠州拜访东坡,致问致礼,从而得到东坡多件墨宝。此事之经过,大体如资福寺祖堂僧往惠州求得东坡《老柏再生赞》《舍利塔铭并序》,往广州求得东坡《资福寺罗汉阁记》一样。

五、《资福寺白长老真赞》写于绍圣元年东坡赴惠经停该寺之时,并非寓惠期间。前文已有考证,不再赘述。

综合上述五方面考证,结论应是:东坡寓惠期间没有专程来过东莞。

注1:《东坡与东莞之故事考证》,多莞贤事著,东莞日报,2025年7月22日A07版。

注2:《东莞人:讲出自己的故事》,李炜主编,南方日报出版社,2013年12月第1版,《第一辑 集体记忆》,第7页。

注3:明[崇祯]张二果著《东莞县志》,东莞市人民政府,1994年1月重印,杨宝霖点校,第591页之“流寓”。

注4和注7:《东莞市志》,东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,广东人民出版社,1995年9月第1版,第1599页之《附录·古八景》。

注5:《东莞诗词俗曲研究》,杨宝霖主编,乐水园印行,2002年5月,第442-462页,赵凡夫《从东莞诗词看宋以来莞城的水陆变化》。

注6:《凤凰网佛教文化》,2024年1月5日,《千年名寺盛世重光!东莞觉华寺举行大雄宝殿落成庆典》。

注8:《苏东坡全集》,北京燕山出版社,2009年12月第一次印刷,第659页,卷二十六《诗集》,《登州海市并叙》。

(作者:多莞贤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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